【文章导读】海岛“岙”的人地系统演进机制与营建策略——基于舟山群岛的人居环境研究

据统计，我国共有海岛11000余个，其中有居民的海岛约489个，12个主要海岛县（市、区）常住人口约344万人。在国家海洋发展战略的指导下，2020年12个主要海岛地区生产总值合计超过3300亿元。目前，海岛地区存在气候变化扰动强烈、土地使用不当、人居品质不高、人口结构变化急剧等现实难题。因此，面对海岛建设与发展的挑战和机遇，海岛人居环境营建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将成为重要领域。其中，舟山群岛作为我国第一大群岛，是我国海岛人口聚居、海上经济、地理特征的典型代表，以其为研究对象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与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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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岛人居环境研究起始：人地系统的解读

我国海岛人居环境的相关研究主要围绕环境科学与资源利用和建筑科学与工程等主要领域展开，鉴于海岛特定自然环境对于人类活动的制约，以及人类活动反作用于海岛脆弱生境而产生的扰动影响，不同领域将研究的视角共同指向了人地关系的协同。然而，在人居环境的空间营建方面，既有研究总体上侧重于大陆海岸带营建模式在海岛城市地区的套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我国量大面广的村镇中小型海岛地区。所以，对于海岛人居环境的研究，有必要通过系统性的认知去诠释其营建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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岙：海岛人地系统的基本单元

海岛聚居地多以岙、涂、浦、沙、角、门、岸、港、头、峙等地貌特征类汉字命名。其中，“岙”又是海岛人居环境基本单元的计量单位，任一海岛聚居地均可称为一“岙”。对汉字“岙”进行追根溯源，“岙”是“嶴”的简体字，《辞源》中“嶴”本作“隩”，表示“边远定居地”和“水岸内曲处”相结合的人文地理特征。而在“隩”的相关通意汉字中，又可以转译为“墺”与“澳”两个地理维度，“墺”侧重“四方土地中可以定居的地方”，而“澳”意为“水湾可泊船处”，可视作海岛人地关系中的两大组成部分，呈现出海岛人地关系的基本空间形态（图1）。因此，“岙”实则超越了简单的地理区位概念，凝结着海岛人类活动与地理环境的协同关系内核，是海岛人地关系的抽象原型（图2）。

▲ 图1 | “岙”的字形模式

▲ 图2 | “岙”的人地系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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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于历史地理学的研究方法

人居环境格局是人地关系耦合下历史与地理过程的结果，当下的开发、更新很难不受历史和现状的约束与启迪。历史地理学以广泛的人类聚居地(human settlements)为研究对象，以现状空间形态与历史资料为切入点，重点探讨选址、形态、格局、空间的时空演变，洞察人地关系的运作方式，目的在于“鉴古知今，有用于世”。因此，借助历史地理学的研究路径，探讨迄今为止不同历史时期舟山群岛人居环境的地理现象及其普遍变化规律，有助于研判真实需求，提出优化策略（图3）。

▲ 图3 | 基于历史地理学的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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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岛岙的 “需求-地貌”演进机制

4.1 基于生存需求与地貌形态的

岛民聚居阶段

历史上人类在海岛聚居的踪迹由滨海地区逐渐向各个岛屿延伸，旨在暂时性避风、泊船，长久性逃难、定居。在科学技术欠发达时代，风浪小、岸线低缓的湾澳是先民登岸的首选锚地。最初，大部分村落深嵌于山谷之中，左右为岬，隐秘避风，民居建设“摩肩接踵”，多数岛民撒网捕鱼为生，形成了海岛岙的基本类型。这种生存需求导向下高度一致的地形选择，实际上是对地貌肌理的粗略认知（图4）。

▲ 图4 | 基于生存需求与地貌形态的海岛岙基本类型

资料来源：卫星影像来源于谷歌地球。

注：图中白线为墺的基本边界。

4.2 基于资源型产业需求与

地貌承载力的规模化阶段

舟山群岛自清代以来，部分海岛岙依托优势资源产业，不断加强农业生产与工商贸易往来，群岛各岙整体扩张，形成了许多海岛集镇。在远海岛屿的岙中，传统聚落沿山体向上攀附至坡度20%左右的中坡地，局部可延伸至25%的陡坡地，左右两侧可延伸至原本不利于规避风浪的岬角，这是源于在人力低下的社会背景下，难以向水动力较强的湾澳“要地”。另一方面，由于长江、钱塘江、甬江入海时携带大量泥沙，致使近海大岛、岙口朝西、基岩间距短（一般在2000m以内）的岙可以借助自然优势，在湾澳两侧基岩的连线以内不断加强筑塘围垦活动，促使许多原先位于基岩深处的岙转作农业。

总体来说，在这一阶段，能够规模化的海岛岙发生了形态演进，人类活动借助自然地貌的最大承载力以获得规模化的机会，从而产生了攀附山体与筑塘围垦两种基本类型（图5）。

▲ 图5 | 基于产业需求与地貌承载力的海岛岙演进类型

资料来源：卫星影像来源于谷歌地球。

注：图中白线为墺的基本边界。

4.3 基于城镇化需求与地貌可拓性的

空间延展阶段

19世纪80年代以来，舟山群岛的基础设施建设不断推进，水库、山塘和人工河道等蓄淡设施根据岙的领域大小、地貌条件与人口数量等进行见缝插针式的配置，人居活动与搬迁意愿亦要求建设更多的公共场所与新式住区。因此，基于城镇化的必要性，岙的基本类型再一次获得跃迁，区域整体对建设用地的需求日益膨胀，许多大岙不再受到地貌的严格限制，相继突破原生自然底线。同时，由于“小岛迁、大岛建”与行政区域调整等政策导向，前一阶段在规模化范畴之外的部分小岙也能获得良好的发展机遇（图6）。

▲ 图6 | 基于城镇化需求与地貌可拓性的海岛岙演进类型

资料来源：卫星影像来源于谷歌地球。

注：图中白色实线为墺的基本边界，白色虚线为空间延展方向。

综上所述，借助“岙”的历史回溯，明晰了海岛人地关系的生成与生长是一种需求与地貌的耦合驱动过程。随着人类活动需求的升级，海岛岙从对地貌形态的依赖，到发挥地貌的最大承载力，再到利用地貌的可拓性，两者相互协同，促使海岛岙持续发生着类型演进、空间扩张与结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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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岛人居环境的营建策略

海岛岙演进的“需求-地貌”耦合机制体现了其人居环境的营建逻辑。当下需要进一步以“岙”所代表的人地关系为核心，研判当下海岛人居空间营建的需求，跳出地貌形态、承载力与可拓性的界限，转变至整合、提炼、优化与转化既有地貌资源的深入探索，从而摆脱个案化或只能套用自大陆的营建瓶颈，为营建策略的创新提供可借鉴的思路。

5.1 海洋产业精细化需求

（1）多岙融合：串联岛域内多岙空间，使海岛产业结构与人居营建体系化。

地理边缘化导致海岛与外界联系相对疏远，串联岛域内不同的岙，促进整体多功能属性是突破地理环境制约的关键。鉴于相似的近海区位、多元产业结构与渔农村属性，我国海岛可以借鉴日本直岛的可持续实践项目，通过在不同的岙中设置展览建筑群、乡村艺术空间、工厂展览与海洋主题休闲等板块的方式，不仅形成了体系化的旅游业，并且激活了渔业与工业遗产，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完善了基础设施建设，并有效遏制了地区衰落（图7）。

▲ 图7 | 日本直岛可持续实践项目的多岙融合模式

资料来源：直岛观光旅游网站(https://naoshima.net/)，笔者整理绘制。

（2）资源挖掘：提炼岙内资源推进产学研合作，提升竞争力与成本效益。

海岛岙是蕴含着独特生产、生活与生态景观的整体概念。除渔猎文化、石村风貌与宗教传统之外，岙的上下边缘栖息着大量的海鸟与底栖生物，具有随季节变动的复杂生物多样性特征。此外，丰富的矿产资源，海水淡化基地与海塘等新老水利设施、光风热新能源设施等资源，均有益于产学研的相互配合。能够进一步深度挖掘并盘活岙内既有资源，避免低端同质化的无效竞争，提高海岛产业投资的成本效益。

5.2 适应社会与空间结构急剧变化的需求

（1）设施盘活：拓展公共设施功能，激发海岛人居健康安全的内生动力。

由于建设用地狭小，海岛存在公共设施缺失或浪费等问题，其中，缺医少药问题最为严峻，难以满足老龄化居民、海上渔民和游客的健康需求。因此，基于岙内及岙与岙之间现有公共资源的功能拓展与机制更新，能够促进人居健康的内生动力。

（2）肌理导控：梳理聚落空间与建筑形态，指导海岛城镇人文空间设计。

海岛城镇化进程延续了现代规划的粗放式手法，原本紧凑的肌理逐渐消逝，并在时空演进中显示出新旧要素间的明显割裂。随着现代生活与人口结构对空间的诉求由“量”转向“质”，海岛岙内基于坡地而形成的围合型小微社交空间有待挖掘（图8），这些聚落空间形态可以成为适应地貌条件的海岛新型城镇人文空间设计源泉。

▲ 图8 | 海岛围合型小微社交空间的主要形态

5.3 气候变化下首当其冲的

减少灾害风险需求

（1）原型调适：维系岙的拱卫屏障功能，消解竖向人居营建脆弱性。

目前的土地利用与建筑方式不仅突破了海岛岙的自然底线，亦挑战着海岛岙对人居环境的拱卫屏障。因此，需要综合采取契合自然的高程、形状、布局调控与群体御风等策略，从竖向维度消解海岛人居环境的脆弱性所在（图9）。

▲ 图9 | 基于岙拱卫屏障的营建策略调适

（2）海岸重塑：顺应岙的地貌形式，构筑工程与生态结合的韧性海岸策略。

岙展现出沙、角、门、涂、浦等多样化的海岸表现形式，而粗放型的人居建设将其统一转变为不透水的硬质铺地，破坏了原生海岸的渗透与缓冲能力，且历史遗存下来的海塘亦达不到防护的新标准。当前，应综合考虑岙的原生与历史人工形成的地貌形式，构筑工程与生态结合的韧性海岸策略（图10）。

▲ 图10 | 基于岙地貌形式的韧性海岸策略

资料来源：根据文献来洪运，王咏雪，章翊涵，等. 浙江苍南沿浦湾秋茄人工林早期生长特征研究[J]. 林业科学研究，2021，34(4):156-165；MCLACHLAN A，DEFEO O，JARAMILLO E，et al. Sandy Beach Conservation and Recreation: Guidelines for Optimising Management Strategies for Multi-Purpose Use[J]. Ocean & Coastal Management，2013，71: 256-268；黄炳智. 人工岬湾沙滩养护数值模拟研究与稳定性分析[D]. 青岛: 自然资源部第一海洋研究所，2020；STRUSIŃSKA-CORREIA A. Tsunami Mitigation in Japan after the 2011 Tōhoku Tsunami[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Disaster Risk Reduction，2017，22: 397-411.；STEFAN AL. Adapting Cities to Sea Level Rise: Green and Gray Strategies[M]. Washington: Island Press，2018，笔者整理绘制。

本文撰稿：郭睿  王竹  钱振澜  王珂  周从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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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介绍

《海岛“岙”的人地系统演进机制与营建策略——基于舟山群岛的人居环境研究》一文已在知网首发。

【doi】10.11819/cpr20231702a郭   睿，浙江大学建筑工程学院博士研究生。

王   竹，浙江大学建筑工程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钱振澜，浙江大学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公共管理学院，助理研究员，本文通信作者，[e-mail]。

王   珂，浙江大学建筑工程学院博士研究生。

周从越，浙江大学建筑工程学院博士研究生。

【基金项目】“十三五”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重点专项课题：长三角地区基于文脉传承的绿色建筑设计方法及关键技术(2017YFC0702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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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kns.cnki.net/kcms2/article/abstract?v=3uoqIhG8C45S0n9fL2suRadTyEVl2pW9UrhTDCdPD65yGIwywwrpseyyka3_Gebl9ZJfKbXESy12UOI1BfwB_rh10Eaut8Xt&uniplatform=NZK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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